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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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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卷隨意地揮揮手。

“我也這麽覺得。我把戲看完了,我圓滿了, 他知道我來看過了, 他也圓滿了, 不用再廢話告什麽別, 這樣就挺好。”

紀恒轉頭認真地看了她一眼。

夜幕低垂,滿天星子, 宛丘的山峰只有一個黑色的影子,四野的小蟲們不甘寂寞地叫著,兩人沿著山路一起往回走。

小卷往前跳了幾步,“就像他說的, 相逢緣起, 離別緣滅。比如你我, 今天難得一起看了場戲,高高興興的, 明天就大路朝天各走一邊,順其自然, 不用強求。”

紀恒沈默了一會兒,忽然說:“那我和你可不太一樣。”

小卷擡起頭,星光中, 只能看出他側臉的輪廓。

紀恒好像笑了一下,說:“我生平最喜歡強求。”

小卷也笑了,心想:是,就像哥哥們說的,他們白虎生性執著, 一旦想做什麽,就費盡心機,無論如何一定要得手,和率性而為的青鸞天生大大的不一樣。

不過他這會兒說話語調輕松,和早上在七跌泉旁判若兩人。

小卷想起來,“紀恒,你剛剛幫我賞的仙石我過幾天還你,我給家裏帶信了,他們應該用不了兩天就會派人給我送錢過來。”

“沒關系,算了。”紀恒答,“賞了能買下整個戲班子的錢,就為了看個結局,夏小卷,以後誰娶了你,還真要養得起。”

“其實也不全是為了結局。”

難得紀恒那麽大方,又好好說話,小卷就跟他多聊幾句,“他們也確實演得好啊,要是演得不好,誰管結局是死是活。”

小卷想一想,“尤其是那個簡鈺,演的好,長的也好,眉目含情,風雅倜儻,九尾狐族果然名不虛傳。”

蟲鳴聲陣陣,紀恒沒有出聲。

過了好半天,紀恒才冷冰冰地說:“人都走了,就別惦記著了,還是想想你自己要怎麽挨罰吧。”

小卷並不在意。

連著幾天私自下山,還下手毒了師兄,鬧成這樣,反正肯定要被罰。

“有什麽好想的?大不了再去一次真吾崖。”小卷籌劃,“真吾崖上最近也暖和多了吧?就是風大,這次要多多地備好吃的和木柴,我要帶幾床厚棉被上去,晚上用得著。”

紀恒:“……”

出乎意料,第二天,師父並沒有把小卷叫去訓話,也沒送她去真吾崖,只有紀恒來了。

紀恒下手罰得相當重。

要小卷去幫忙整理師父存的古書,所有不練功的空閑時間全都要過去,一天都不能歇,整整一年。

“一年?一年?”小卷以為自己聽錯了。

“當然是一年,”紀恒淡淡說,“本來你偷偷下山看戲,要罰兩個月,你說想多看一天,可以讓我罰四倍,就是八個月,可是你何止多看了一天?還敢在我身上用毒,再多罰四個月,也不算太冤吧?”

所以當初在宛丘,為了九尾狐族一出戲,小卷一年的空閑時間全都打了水漂。

每天都被紀恒拘著,跟他一起給師父整理古書,悶得死去活來,一點胡玩鬼混的時間都沒有了。

“你想起來了?”紀恒問小卷,“還說不喜歡狐貍?不是說什麽‘眉目含情,風雅倜儻’麽?”

那麽多年前說的話,他居然還都記得,記性真不錯。

小卷反駁:“天下的狐貍又不都是九尾狐,再說就算是九尾狐,長成簡鈺那樣,也算是萬中無一了吧?”

紀恒呵了一聲,“簡鈺?這麽多年過去了,名字還記得挺清楚。”

小卷不理他。

司機老王把車開進紀恒家的鐵柵門,小卷還在望著車窗外。

小卷琢磨,“今天那個叫秦輕的臭狐貍,跟我搶著拍耳環,又突然當眾把項鏈送給我,到底是想幹什麽?”

紀恒瞥她一眼,“泡妞?”

“不是,”小卷搖搖頭,“我被人泡過無數次,憑我豐富的經驗和敏銳的直覺,不太像。”

“就你?”紀恒完全不掩飾口氣裏的鄙夷,“還敏銳的直覺?敏銳,的,直覺?”

小卷答:“怎麽了?不服氣?誰喜歡我誰不喜歡我,我一眼就能看得出來。”

紀恒輕輕挑挑眉毛。

小卷轉過身,近距離盯著紀恒的眼睛,“你反應這麽奇怪,紀恒,你該不會是也喜歡我吧?”

紀恒抿了一下嘴唇,剛想開口。

“行了我知道了。”

小卷開門下車,順手關上車門,把他和他準備懟人的話一起關在車裏。

今天回來得早,紀恒在衛生間洗漱時,小卷終於如願以償,做了一直想做的事——溜進隔壁書房。

書房裏藏著保險箱,保險箱裏裝著小卷心心念念的寶貝檀那珠。

書房除了一面是窗,其他三面是一圈櫃子,其中兩面是敞開的書架,放滿了書和小擺件,另一面有櫃門。

小卷找了半天,終於在其中一個櫃子裏找到了保險箱。

保險箱不太大,是電子的,上面有個從零到九的輸入密碼的面板。

完全無從下手。

小卷用手機上網查了查,發現這款保險箱,密碼能從三位設到二十位,輸錯三次還會報警。

靠試是絕對不可能試出來的。

小卷琢磨,紀恒會用什麽當密碼呢?

小卷隨手打開旁邊的櫃門和抽屜,到處找有沒有和數字有關的東西。

下面的抽屜裏放著零碎的雜物,小卷一眼就看見了一樣曾經出現在記憶裏的東西——一個腳踏式打氣筒。

小卷拿起來捏了捏。

噗嗤噗嗤。

記憶像一個閥門,在噗嗤聲中打開了一條縫隙。

小卷又看到了滿屋子亂滾的粉紅色氣球,體會到正在踩著這小東西努力打氣的感覺。

應該就是去年紀恒生日的時候,小卷上次曾經記起來過一點點。

這次想起來的要多得多了。

是他的生日,他快要回家了,要趕在他回來之前布置好。

掛好橫幅,烤上蛋糕,就沒什麽時間了,充氣球的速度比小卷以為的慢得多,小卷正努力踩著打氣筒,就聽見了外面有大門打開、汽車開回來的聲音。

紀恒自己用鑰匙開了門,看見滿客廳的粉氣球,怔了怔。

小卷急了,“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,你不是說今天下午有會要開嗎?”

紀恒掃視一圈,“我聽聶長風說你準備給我過生日,就把會議取消了。”然後勾勾嘴角,“小卷,家裏這是在鬧氣球災嗎?”

小卷也看了看周圍,有點猶疑,“不好看嗎?我覺得還挺不錯的。是不是很特別?”

紀恒小心地跨過滿地亂滾的氣球走過來,才看到她腳下打氣用的打氣筒。

紀恒皺皺眉,“特別是特別,可是這麽多氣球,全是你用這個小玩意打的?”

“對啊,是我在網上買氣球的時候他們送的,還挺好用。”

紀恒滿臉都是無語,“你打了多久?已經這麽多了還不夠?”

小卷興高采烈地指指袋子裏大半袋還沒充的氣球,“我想把這些全都充好,讓這兒變成一大片粉紅色的氣球海!”

紀恒無聲的嘆了口氣,伸手扶著她的肩膀把她從腳踏打氣筒上挪開,“我來。”

讓他這個壽星親自動手,小卷不太想給他。

紀恒看了眼廚房那邊,問:“你是不是正在烤蛋糕?”

對了,還有蛋糕的事,小卷都快忘了,趕緊扔下氣球,直奔廚房。

烤蛋糕的香氣飄出來,彌漫在整間房子裏。

烤箱已經停了,但是餘溫還在,幸好紀恒提醒得及時,蛋糕才沒有烤過頭。

小卷把它放在架上晾涼,小心地切成幾層,打好奶油,厚厚地抹在蛋糕上。

紀恒充氣球很有天賦,速度比小卷剛剛快多了,小卷做蛋糕的功夫,他都已經快充完了,客廳真的變成了粉色氣球的海洋。

他走過來參觀蛋糕,“還不錯,比我想象中好,我以為你又得烤出一塊炭。”

“怎麽會,我都練了好幾回了。再說焦了的你不是也吃了?”

小卷攥著彩色的裱花筆,歪頭盯著蛋糕研究,拿不定主意,“要在中間寫上‘紀恒哥哥生日快樂’嗎?”

“寫那個幹什麽?”紀恒從背後貼上來,一手摟住小卷的腰,另一只手握住她拿裱花筆的手。

他把下巴擱在小卷的頭頂上,想了片刻,直接帶著小卷的手,三兩下就在蛋糕上畫了個長頭發大眼睛的女孩,頭上還頂著一撮小呆毛。

小卷納悶,問他,“你的生日蛋糕,畫我幹什麽?”

紀恒微笑了一下,偏頭靠近小卷耳邊,“吃了你啊。”

回憶到這裏就斷掉了。

小卷嚴重地哆嗦了一下。

“吃了你啊”是什麽鬼?紀恒怎麽會這麽肉麻?他是吃錯藥了嗎?

這也太可怕了。

書房的門把手忽然轉了轉。

紀恒邊擦頭發邊開門進來,他剛洗完澡,換了家裏的衣服,一身清爽,頭發還是濕的。

隨著他的開門聲,小卷擡起頭,鎮定地對他揚揚手裏的書。

“我看見這裏有好多書,想進來找一本看。”

紀恒看她一眼,“這是你家。房子是你挑的,從裝修到家具全都是你的主意,你想去哪就去哪,不用跟我匯報。”

然後走到小卷面前的書架前,“這裏本來放的就是你的書,想看就看。”

小卷才註意到,整櫃書的書脊五顏六色,還挺熱鬧。

紀恒側身過來,看看小卷手裏的書,“雖然失憶了,口味還是沒變嘛。”

小卷低頭看了眼手裏的書,臉上平靜無波,心裏狠狠地羞恥了一下。

粉紅色的漫畫封面上,一個男生正懷抱一個女孩,書名是“冰山學長的獨寵小甜心”。

剛剛他突然進來,小卷太著急,從書架上隨便抽了一本,完全沒註意拿的是什麽。

紀恒拉了把轉椅過來,“你的椅子,坐。”自己走到書桌前,打開電腦。

椅子也是粉紅色的,上面搭著淺粉色羊毛墊,毛毛又軟又長,小卷一看這色系,就知道是以前迷糊時的自己的,看來那時也常常坐在這裏看書。

小卷只得坐下來,假裝開始看漫畫。

這本獨寵小甜心居然還挺好看。

而且越看越好看。

看完一本又一本,小卷一口氣從一掃到十,再去滿書架找,怎麽都找不到十一了。

紀恒看她爬上爬下地到處亂翻,走過來問:“找這套後面的?”

他彎腰拉開旁邊的櫃門,從裏面搬出一個箱子。

箱子裏整整齊齊碼滿了漫畫,紀恒熟練地拿出一摞,“這套的十一到二十,都在這裏。”

小卷扔下手裏的書,趕緊去找下一本。

紀恒把她亂扔的書撿起來,插回書架上,又把那套被小卷打亂的漫畫按順序重新排好。

他手裏排著書,隨口說,“說過多少次了看完要放回去,下次再找才能找得到,每次看完隨手一扔,然後找不到就跟我哭……”

說到一半,他忽然意識到是在對誰說話,停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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